寫好了部落格的”分享之前”就一直停擺著想著要從那一段故事開始寫起,後來決定從走入婚姻開始寫起,是因為這裡種著一顆這段婚姻之所以懷著那麼多對彼此情緒糾結的種子。

一九九六年我帶著喜悅和相戀三年的老公完成了終身大事。訂婚前夕在租屋附近巧遇開花店的李姐(李姐身懷特異功能,卻無法阻止一個靈魂堅決要成長的決心),只聊了幾句她就開口說:「你別太早結婚,晚一年結婚你的人生就會少流很多眼淚。」當時幸福洋溢打點細節的我,完全不能理解這代表什麼?事實上也不會想去探究它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有時候我回想這個畫面:有一個靈魂在宣告著,我要開始啟程走向一段成長淬鍊我靈魂強度的旅程;沒有什麼可以阻欄我了(然後閃燿著光芒…)。因為這段婚姻真的帶著很多的戲劇性,戲如人生雖然很通俗卻又是那麼的貼切。

結婚半年在婆婆的期待下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是並沒有辦法維持喜悅太久。婆婆感冒後精神每況愈下,每天都很疲勞,也異常的一直說自己很不舒服;更不知何時頸部便有了一顆雞蛋大小的腫瘤,敏感度太過遲鈍的我們,在朋友的提醒下才發現這是異常的警訊。我們快速的安排她檢查…醫生建議開刀…化驗。同一時間害喜孕吐厲害的自己也大半處在精神不佳的狀態;開刀後一方面慶幸開刀過程很順利,一方面也對等待化驗報告感到稍許焦慮,而開刀後婆婆的精神只恢復了幾天便又如之前一般的疲累不適。

第一次聽胎兒心跳的產檢,我們下班後滿心期待的出門,到醫院醫生說:「聽不到心跳,你先去喝大量的水稍作休息,我們等一下再重新檢查一次吧!」內心有莫名的不安,再次的檢查醫生仍探測不到任何動靜。也許看多了這樣的狀態,他只淡淡的表示要我回去隔一週再來,因為有兩種原因:可能是所謂的『葡萄胎』…意即不成功的受孕,也可能推測的懷孕天數有誤…,一路哭著回家,但卻又懷抱著一絲希望。

隔了一週再次的產檢醫生證實是『葡萄胎』,並建議能及早動手術做處理,否則反倒會影響母體的狀況;哭著向醫療資源還算豐富的蘇姐訴說狀況,她又安排了另一個醫院做第二次檢查,並得到相同答案並也同樣的建議我們及早安排手術作處理。離開醫院,新婚期待新生命來報到的我們,不知如何回家告知這個訊息—對一個生病又對新成員有莫大期待的婆婆。我們選擇先騎車到山上調整情緒並相擁而泣。

很快的化驗報告出來了,一如悲情戲結果;令我們十分震驚是『甲狀線癌』。這類型癌症是屬存活率高的,只是〝運氣不理想的〞是婆婆是少數只能有半年左右時間的類型。我想一定有一大片烏雲飄到我們家上空時停滯了吧,

接下來的半年我始終覺得那片烏雲沒有散去。守寡多年的婆婆因為癌細胞的轉移很快的便失去了視力,我必須開始替她洗澡;從一開始的羞怯不安到後來很自然的脫衣洗澡,我知道這是信任,而也在往後至她往生的日子裡,只有我才可以替她洗澡,即使後來的護士和自己的女兒,她也不願意讓她們見她裸身的樣子。她的身體快速的衰弱下來超過我們的預期,甚至已經無法搭車到醫院就診。我們安排她開始住院的生活,當時並沒有辦法知道這趟離家,她回家時將是另一種型式了。辭去工作的我,每天早晨我帶著前一天晚上熬煮好的稀飯,搭第一班公車到醫院和在醫院過夜的先生換手,坦白說我每天都在心裡問自己: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會結束?說不出的苦悶,雖然不是希望婆婆離開的惡念,卻是真正的期待能夠看到一絲感受到人生有希望的曙光。

後來我們為身體略有起色的婆婆安排了轉院,我們相信安寧病房能夠給她比較好的照護,失去視力、體重僅剩三十多公斤的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掉過眼淚或哀嘆過一句話,對她的堅韌我真的感到無比的佩服,只是安寧病房的氛圍開始給了我另一種恐懼。在醫院最高樓層的安寧病房住了各種不同症狀的癌症病患,每隔幾天會有病情加劇的病患離開,看著狀況還算穩定的婆婆,我對那無形死神的隨機欽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焦慮。一月份新婚,同年十二月份婆婆因為天氣變冷稍有著涼的病變離開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事親至孝的先生大哭的模樣,他曾對他的麻吉好友說過:我對他母親所做的一切,他很感動,將來我不論犯任何錯誤,他都將會包容我。在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這句話其實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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